荼靡花架
止岫从睡梦中慢慢清醒过来。她应是被吵醒的,魏白秋的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身上摩挲。 他却是早就醒了。 止岫转个身,对上魏白秋有些戏谑的眼睛,头微微低下去。 魏白秋点点头,算是答应,手上的劲道大了起来,也越发放肆。止岫不敢说话,低头咬着嘴唇,被动地卧着。 他向来热衷于这个,不知道在别的几个的床上是不是这样。止岫有的时候会觉得无措,承受不了他过度的热情。 其实她的身子并不那么诱人。止岫是知道自己的长相的,她虽然长得清秀,但断断不是绝顶的美人,真要比起来比寒缁和燕池差了好几分韵味。她的身子还算柔软,皮肉也白嫩,但比燕池和煦良不知道要单薄多少,又着实木讷。她实在不明白,魏白秋为什么单单对她不知餮足。 抱个木头,就算是个美人木头,也早该腻了。 “啊!”在腰上动作的手狠狠地掐了她一把,止岫不由得叫出声来。慌乱地对上魏白秋的眼睛,却见他眼中戏谑加之微愠,是恼她分心了。止岫面上一红,伸出手来,怯怯地抓住他的胳膊。 魏白秋笑起来,一翻身把止岫压在下面,止岫吃不起重,顿时呼吸短促起来。魏白秋也不管,倒是开心,看止岫脸上出现惶惶的表情,他总会觉得异常高兴。 “都服侍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不习惯?”魏白秋恣意地亲吻她的面颊,三十多岁的男人眼里露出一分孩子般的淘气。 若是寒缁燕池她们,早该娇嗔一声,一声爷喊得格外妩媚入骨,连骨头都给你叫酥了。 可止岫还是脸红,怯怯地偏开视线,犹如受惊的小动物。 “岫儿岫儿,你真是让我高兴。”魏白秋顿时欲火升腾,哈哈大笑,不顾止岫地惊呼,动作起来。 手脚的麻渐渐退了,止岫胸里憋的那口气,终于悠长地吐了出来。 实在是,疲惫。止岫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身上的痕迹,脸有红得似血一般。 “四夫人你醒了吗?”听到动静,门外候着的大丫头川儿扬声问道,端着洗漱的盆子就走了进来。止岫看看身上的痕迹,又忙像做贼一样地钻回被窝里,只露出一张脸。 “呦,夫人你还躲什么,你是良家妇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和相公欢爱还怕什么?”见她红着脸瑟缩的样子,川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中了了大概。听到这话,止岫的身子动了动,脸更红了。 进来的丫头布衣荆钗也掩不掉俏丽可人,那一双凤眼可要比止岫更媚人一点,但骨子里的爽利却也像个下人。川儿已经二十了,和止岫是同年生的,只比她略小了三个月,照理她早该被拉出去配了人家,但她自小伺候主子,手脚麻利心思细密,魏白秋知道止岫难以独当一面,也就把川儿流下来,陪着她。这可是让府里另外几个女人气的牙痒痒的。 川儿知道止岫的脾气,也不强求,调好了热水,就把锦帐放下,把亵衣从缝里递进去。锦被里面伸出来一截手臂,接了,又缩回锦被里,止岫开始扭扭捏捏地在被窝里穿衣服,川儿站在外面看,只觉得被窝里面的小人儿拱动着穿衣,只露出一小片乌发,还有她方才那白生生的藕一般的胳膊,实在是可爱。 也难怪爷喜欢她,川儿笑着摇摇头,转身去准备给她梳头的首饰。 只是不知道止岫自己,知不知道。 “好了?”听到后面没了动静,川儿带着笑意回头。止岫已经坐了起来,穿着亵衣也掩不住脖子上的红痕,她抚着脖子,很是无措。 “四夫人,川儿会帮你挡上的,您再不下来穿衣服要着凉了。”川儿莫名其妙地忽然不耐起来,心头一阵烦躁。 “啊,好。”止岫身边就川儿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因此也格外仰赖这个丫头。她虽然懵懂,但识人脸色倒是会的,见她不耐起来,也就快快地下床,坐到了梳妆镜前。 川儿服侍着她穿上中衣,又穿上墨绿色的锦缎衣裙,果然挑的是全封的领子,把她的脖子挡得严严实实。 “川儿,你对我可真好。”川儿麻利地给她盘发髻,止岫从镜子里看向川儿,见她漂亮的脸蛋上写着认真耐心,不知怎么的就说出这一句。 川儿一愣,手停了一下,又迅速地动起来。薄薄的嘴角勾起来,露出一个笑容,她眼也不抬地说:“多谢四夫人,只要您能稍微硬气那么一点点,川儿就高兴了。” 止岫张张嘴,又闭上,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川儿从镜中瞟了她一眼,却见她低头,只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不回应自己,不由得叹口气。 止岫是魏府里的四夫人,其实她还是挺有名的。 想当年,魏白秋纳了止岫这事还是澄州的一件大事。止岫原来也是大户人家,家里世代做官,苏止岫是她当时还在做三江巡抚的父亲唯一的掌上明珠,求亲的人也不少。但伴君如伴虎,多半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苏家世代为官,终究还是止在了苏燮这一代,男子抄斩,女子为奴,风云骤变,从前的金门槛也就一文不值。 才十五岁的止岫本来是要被卖进妓院的,倒是魏白秋,大大方方地上书皇帝,揽着美人归。 和犯官搭上关系,弄得不好是要掉脑袋的。魏白秋也是世家,父亲魏承和苏燮同朝为官,虽不热络也是同乡,平日里也有几分交情。这个时候明哲保身都来不及,可魏白秋就是大大方方上书皇帝,把苏止岫纳了,皇帝不仅不怪罪,居然御笔一勾,留了苏燮唯一的儿子,才十二岁的苏止纯一条性命。 所以止岫是敬重魏白秋的,是他存下了苏家。 然而苏止岫有名的事还有一件,那就是魏白秋的态度。魏白秋不是个专情的人,家里一妻五妾,可魏白秋疼的,只有那苏止岫一人。大家都道,这个鼎鼎有名的红顶商人虽然只是纳了苏止岫而非娶,但苏止岫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该疼爱也无可厚非,可魏白秋可是扬了言的,除了苏止岫,另外几个,包括他的妻子袁婉,也生不得他的孩子。这男人没有不要留后的,大家都不由得猜这苏止岫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能把魏白秋迷地如此。 这事,和魏白秋熟识的官员和商人,都是知道的,她府里的另外四个姨太太和夫人也是知道的,因此才恨她入骨,可止岫不知道。 她在府里,可是一向谨小慎微。 “呦,这都什么时辰了,妹妹才起哩。”娇嗲妩媚的声音能酥人骨,却让止岫不由得打了一颤。 吃完饭,川儿扶着她来园子里坐坐,不想又碰到了人。 面前的女子是二夫人姚沁歌,一双小脚比苏止岫这大家闺秀也小上一点,淡紫色的绸缎衣服掩不掉妖娆身段,一张脸可是风骚入骨,只是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止岫,让她心里颤得晃。 “二姐姐。”止岫连忙起身,微微一福。她受宠,几个夫人自然是看不下去的,但她绝不会惹是生非。 “呦,我说苏止岫啊,你多半天才出现一回,还认得我是谁?”姚沁歌嘿嘿一笑,一袭帕子掩了红唇,“也怪不得你好久才出现一回,被爷宠爱着嘛,还能下得了床?” 苏止岫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她姚沁歌是青楼出身,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可苏止岫不是。 跟在身后的川儿皱起眉,这些个女人就是看着苏止岫软弱好欺,才越来越放肆。 “那也难怪二夫人没事在园子里逛着,日子太闲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总是好的。”川儿在后头一声轻笑,反唇相讥。 “你!”姚沁歌一股闷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出不去。魏白秋专宠本就让她受不了,难得苏止岫好欺负可以让她消消气,后头那个女人却总是阻碍,“哼,我说川儿,你一个大姑娘家,少搭理我们小媳妇的事情,小心以后嫁不出去!还是你看着你主子受累,想帮她一点儿!” 川儿被这话一噎,怒气也上来了:“从窑子里出来的还称自己是小媳妇,你当了几家媳妇了!” 眼看姚沁歌的脸被气的煞白,苏止岫连忙拉了川儿,一个福身:“二姐姐先逛着,止岫就不打扰二姐姐的雅兴,先走了。”说罢,便拉着川儿往回走。 姚沁歌却不放过她,在背后远远地笑:“你苏止岫也不是什么号东西,大家闺秀又怎么了,还不是和窑姐儿同一个名分!” 苏止岫被这句话撞地心头一疼,当即就愣在原地,川儿气得不行,就要回骂,苏止岫眼疾,一把抓住她的袖子。 “川儿,算了,”苏止岫又急匆匆地走了几步,不敢回头,“她说的,到底也不错。” “四夫人您就这么忍着?您也从不和爷讲,是你欠着她们的还是怎么的!”川儿气哼哼地一甩手,甩开苏止岫,背过脸去生气。 沉默了一阵子,看到姚沁歌已经走了,苏止岫才叹口气:“都是女人,她们也不容易。” 川儿被气得更甚,就要发作,却听一边传来了一个男声。 “你忍,是未到忍无可忍。” 苏止岫和川儿都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荼靡架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还是个男人,却是她们都不曾见过的。只见那个男人穿着宝蓝色的长衣,身形在架边微微单薄,可那张脸,丰神俊秀,微微笑起来,居然是美得不像话。 后院里怎么会有这样子的男人?大刺刺地站着,难不成不知道这里该是女眷待得地方?苏止岫退了一步,拉住川儿,一双小脚迈得飞快。 那男人也不拦,在后头笑着,道:“放心,就快到这时候了。” 苏止岫更是吓着了,向自己的院子快走过去。待转弯时,不知怎么的,她就耐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架下,已经是空了。 止岫的眼不知为何,刺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