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普通的医生,每天麻木的过着医院家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今天是我这个月第12个夜班,刚刚做完一台手术的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手术室,推开门,昏黄的灯光下几个男男女女正在争吵,我走过去,摘下口罩,低沉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但这句话仿佛一粒沙子扔进了大海里,没有惊起任何风浪,几个人丝毫没有理会我,反而吵的更凶了,但我此时已经听不到他们的争吵了,耳朵里只有乱七八糟的杂音和越来越响的耳鸣声。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貂皮大衣的胖女人,正在用她那戴着八个金戒指的左手指着另一个高瘦的女人,她手指金戒指上那枚钻石似乎和我们医院手术室的无影灯一样光芒闪耀,能够照亮任何一个阴暗的角落。
而另一边是一位衣着华贵的瘦女人,一手挽着那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皮包,另一只手时而整理着她那一丝不苟的发型,时而捂着胸口项链上的红宝石,一脸害怕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胖女人把她的首饰抢走,嘴里却依旧吵闹的不停。
旁边几个男人则显得更加凶狠,一个瘦高而又谢顶,一个矮胖但是秃头。
我推了下厚厚的眼镜,无奈的摇了摇头,眼角却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我刚刚做完手术的患者,老人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我的身边,和我一样看着这几个男女吵吵闹闹,手抬起又放下,姿态犹犹豫豫,神情之中却流露出的是无比的悲伤,视线突然转向我,我没有理会他,收回了余光,转身走向更衣室。
略带凉意的水流过我的手掌,也带走了一次性手套上沾带的滑石粉,双手捧满了一捧水拍在了脸上,我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因时常见不到阳光而显得苍白的皮肤,睡眠不足略带血丝的眼睛,留着几根新生胡茬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命运就是这样,有的人辛苦一天,连饭都吃不上,有的人家财万贯儿女成群,却临走也没能落下一个安生。”
我转过身,打开自己的衣柜,看了一眼柜子里贴的照片,又从里面拿出了一盒早已凉透的盒饭。
“跟着我做什么?”我挑出了菜里面最后一根青椒丝,眼神倦怠的看着门后阴暗的角落,伸手按了按发酸的脖子说到。
看着阴暗角落里的人影,虽然见到他还不到一个小时,但是他的各项身体特征都早已记在了我的心里,患者老年,男性,身高165cm,体型匀称,因车祸原因收治入院,胸部肋骨多处骨折,断端插入肺脏,导致胸腔内大出血,后脑开放性创伤,脑干严重受损。
老人双手紧紧握着,咬了咬嘴唇,颤抖的向我的方向走了两步,“大夫,我那两个丫头。”
“临终托孤啊!”
“孩子他娘死的早,我又当爹又当妈,她们小时候没少跟我受苦,都是好孩子,您就行行好帮我劝劝。”老人有些颓然。
我有些不悦“好孩子?都这么大人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大夫,我能帮你什么?”
老人又朝着我走了两步,谄媚道“就拿个东西,您也不是一般人……”
“又变成千里走单骑了?”我沉吟。
“不能让您白跑一回。”老人走到我身边,指了指我柜子里那张照片,咧着嘴强扯出一个笑容。
“早说啊。”我眯着眼笑了笑,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走回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家属还在争吵,我走过去看了一眼,随手拉住那个穿貂皮大衣胖女人的手,走到了一边。那女人本来想推开我,但是看了一眼我充满内涵的表情,用脸上的一堆肥肉挤出了一个比刚才老爷子还难看的笑容对我说:“大夫,我爹刚才说啥了?”
我看了一眼在后面远远跟了过来的老人,想了想,缓缓说道:“没有,什么都没说。”
女人闻言神色一沉,谄媚的一笑,随后我的口袋一沉。
我不着痕迹的把手伸进口袋里,笑眯眯道:“放心。”
我带着胖女人几个,进了医院负一层的停尸房,领着他们几个帮老人穿好了衣服,刚盖上白布锦被,胡子喇碴的殡仪馆司机就进来了,跑前忙后,帮着几个人将担架推上车。
司机手扒在车窗上给我递了根烟:“江医生,这种事以后让他们联系我就行,您不用这么跟着跑上跑下的,咱保准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我接过烟点了点头,这司机经常来我们医院接死者,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人情礼到的,他这么说估计也是想从死者家属身上卡点油吧。
说着司机把准备的白酒撒了出去,呼一声上路,便开车走了。
我看了一眼身后泪眼婆娑的老爷子,“去吧。”
车子缓缓发动,而我身边早已变得空荡荡,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而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正照在脸上。
看着车子远远的开走,我也回到了值班室,将值班工作记录写完,和白班的人交接完毕后就匆匆的开车去往老人的老家。